人们期待好女孩和“完美”女孩完全置身于良好的关系中,那么失去这种关系、孤身一人便成了女孩隐性攻击文化的锐器。社会学家安妮·坎贝尔在与成人的访谈中发现,男人将攻击视为控制环境和捍卫尊严的方式,而女人则认为攻击会结束自己所处的关系。与女孩们谈话时,我也发现了同样的态度。对女孩们来说,连日常冲突都会终结一段关系,更别提突然爆发严重的攻击了,她们甚至拒绝最基本的冲突形式。她们心中有个很简单的等式:冲突=损失。女孩们像上了发条似的,一个接一个用不同的方式表述了同样的意思:“我不能告诉她我到底怎么想的,否则就做不成朋友了。”背后的逻辑即为:“我不想直接伤害任何人,因为我想和所有人成为朋友。”对孤独的恐惧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实际上,霸凌目标最常向我回忆起的是孤独感。残酷的事情的确发生了——恶语相加的邮件,匿名留言,窃窃私语的谣言,桌上、墙上和柜子上刻满了中伤的字迹,一阵阵嗤笑和谩骂,这一切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但让女孩彻底崩溃的是孤身一人。身旁无人窃窃私语、分享秘密,似乎会引发女孩深深的忧愁和恐惧,几乎要将她们毁灭。女孩会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孤身一人,其中就包括维持一段施虐友谊。03只是成长阶段? 13 岁女生谢里的朋友们突然都不和她说话了,父亲对不知所措的女儿很是担心,他联系了谢里一位朋友的母亲了解情况。这位母亲不屑一顾:“女孩儿嘛。”她说这是典型的女孩行为,不必担心,女生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会过去的。她的评论反映了人们对女孩之间另类攻击行为的普遍态度:女孩霸凌行为是一种“过渡礼仪”(rite of passage),等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很多人认为,女孩霸凌行为是一段不得不经历的成长风暴,磨砺人心。然而,这种过渡礼仪论让我们麻木不仁,阻碍我们思考文化如何塑造了女生的行为模式。更糟糕的是,它对我们制定反霸凌行为的对策也构成了障碍。过渡礼仪论隐含着几项令人不安的假设。首先,该理论暗示,由于处在成长阶段,我们无法劝阻女孩的此类行为。换言之,鉴于大量女孩都有过另类攻击行为,那这一定是天性使然。视霸凌为过渡礼仪的理论同样也在暗示,女孩们有必要学会以这种方式相处,甚至将其视为积极的互动模式。第三种假设是前两个理论的推论:既然女孩之间的刻薄是普遍存在、有所增益的,那么这就是她们在社会结构中的自然属性,应当被容忍,应当做好心理准备。暗中作祟最为猖獗的,是最后一种假设:女孩之间的虐待其实根本就算不上虐待。我曾听说有学校拒绝干预女孩之间的冲突,称不想插足学生的“感情生活”。这种逻辑蕴含了对女孩之间关系的两个价值判断:首先,它在暗示女孩的另类攻击行为与律师们热衷于分析的、晚间新闻节目铺天盖地报道的异性间的攻击行为不同,暗示它无足轻重,等女孩和男孩有了更多接触后自然就会减少。其次,该理论轻视了同龄人在儿童发展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从而催生了这样一番学校政策谬论:童年生活是在“为生活进行培训”,而非生活本身。不干预政策否认了女孩之间存在真实的友谊,回避了她们人际关系矛盾的核心问题,同时也低估了足以给自尊心留下永久烙印的强烈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