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若有一天,妈妈不再认识我......


母亲曾是初代高知女性,却在暮年失智失能;女儿创业未半,中年突遇事业、养老双重危机。原本疏远的母女因家庭变故捆绑在一起。

从生涩别扭到亲密“有”间,曾经冷漠的母女关系开始融冰,在较量中完成和解。


母女角色互换,一面是汹涌而去的记忆,另一面是温情的反哺。两段逆行人生逐渐并轨,二人牵手完成这场漫长的告别。

这本随笔中,作者陆晓娅通过35篇陪伴手记,记录了母亲从初现认知症端倪到离世的这段生命历程中,她身为至亲的整个陪伴过程。在这条用温情守护的时间线上,面对罹患认知症、逐渐失去感知力的母亲,作者凭借自身专业的心理学理论与技术,并更多通过理解、接纳、亲近、呵护与爱,去延缓病魔对母亲的伤害,重建母女间身与心的沟通,修复母女间曾存在的隔阂,抚平母亲童年的创伤。这是一部在女儿与母亲的角色呼唤中,重新诠释“爱”的生命纪实。

9787559833303新民说·给妈妈当妈妈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读罢此书,你会有哪些所思所想呢?




风,起于青萍之末
像所有的认知症患者家属一样,等我们感觉到事情不对头时,老妈早已在病魔的偷袭下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正忙于工作的我,有时一天里会接到她好几个电话,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家里烧饭的锅,锅把儿开始“残疾”,因为她忘了关火;

把钥匙落在家中,她撞上门就出去云游了;

貌似坐在沙发上认真读报,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那张《参考消息》头朝下……

我们聪明、要强、独立的老妈,渐渐地开始让我们哭笑不得,继而让我们忧心忡忡。

唉,那是哪一年,是什么时候,我们才发现事情不对头了?

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的时间点是2007年5月31日,因为在这一天的《效率手册》上,我写下了“带妈妈去北医六院看病”。

在此之前至少两三年,也或许像一些书上说的,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可能她脑部的退化就开始了。

而20年前,正是妈妈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1986年底,我父亲在新华社巴黎分社社长任上查出肝部肿瘤,同在分社工作的妈妈陪他回国治疗。八个月后,父亲的肝癌终于不治。

安葬了父亲后,妈妈原本期待能重返巴黎工作,但是单位让她办了离休手续。

最初的几年,妈妈和朋友一起编纂了一部《法汉大词典》,还曾到一家基金会上过几天班,但她没有在那里找到感觉,觉得那里“官太太多”。此后,她不再工作,除了偶尔出去旅游外,就是独居家中。

也许那时候开始,她大脑中一场攻城略地之战已经悄悄地打响:那里面正出现越来越多阴险的β-淀粉样斑块,原来灵动的神经元纤维也不再翩然起舞,而是慢慢地纠缠在一起……

好在,受过教育的我们很快就明白不是妈妈“老糊涂”了,不是妈妈故意给我们捣乱,而可能是病了,得了那个叫作什么“阿尔茨海默”的病症。

毫无疑问,要带妈妈去看病。

但,带妈妈去看病,是一个何等艰巨的任务啊!

跟她说:“妈,你现在记忆力衰退得有点快,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她有千万个理由拒绝你:

“谁说我记忆力不好?我记忆力好着呢!我去买菜,卖菜的都说我脑子快!”

“胡说,我才没病呢,我身体好着呢!”

“我同学都说,你的微积分我们都比不上……”

呵呵,的确,我这个要强的老妈有个很不错的数理化脑瓜,要不是考大学时看错表提前交卷,她大概就是上海交大毕业的女工程师了。但是阴差阳错,她竟然跟着我那文学青年出身的爹,进了《新华日报》,又进了新华社,成了一名搞国际新闻的记者和编辑。当然,她的聪明脑袋瓜,也让她很快掌握了法语。当北非原法属殖民地国家独立后要求新华社派驻记者时,我那学英语的爹只好屈尊附就,跟着她从大分社开罗到了摩洛哥,因为当时在那里,只有我妈一个人能说法语。

可是,俱往矣,老妈,你现在不再是令同学羡慕的学霸,也不再是事业上的女强人,你就是一个大脑衰退得让人担心的老太太,你必须要去看病!

在若干次正儿八经的劝告无效后,我们只能另辟蹊径:既然你不承认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我也就不说带你看什么病;既然你总是拒绝,我就不再征求你的意见,直接挂好专家的号;既然你不愿意去医院,我就说带你出去玩玩……

总之,我连骗带蒙地,居然就在那一天成功把她带到了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在那里工作的“青春热线”志愿者已经帮我挂好了所长于欣的号,他是老年精神医学的专家。

进了医院的妈妈,竟然立刻就变“乖”了很多。她默默地坐在候诊室等着看病,当医生给她测查记忆时,她也努力完成了“作业”,只是最后的结果让她火冒三丈,她在走廊里大喊:“胡说八道!谁说我记忆不好,我的记忆力比你们都好!我没有病!”

77岁的老妈,记忆力已经在同龄人的最低水平上。毫无疑问,她得了病,这个病正在让她的记忆力和认知能力日渐退化。

于大夫诚恳地说,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治疗,除了吃药有助于延缓疾病进程外,最重要的就是增加社会交往,社会交往是对这个病最有效的防治方法!

于大夫一连说了好几遍。其实我早就明白,妈妈得病多少和她缺乏社会交往有关,但偏偏她就是一个爱独往独来的人。

楼下的小花园,是许多离退休老人聚集的地方,也是老妈外出的必经之路。但她从那里路过时,眼睛仿佛长在脑门上,对那些坐着聊天的老人几乎视而不见。好在我家在这个院子住了几十年,总会有些熟人,比如我的幼儿园老师,这时妈妈才能停下来聊上几句。最开始,还有几个老同事邀她每周打一次麻将,但随着老同事要么进了养老院,要么“走”了,麻将小组也自行解散了。

三个孩子,彼时还都有自己的工作,但从父亲去世后,我们只要在北京,每周都会回家看老妈,我和妹妹也经常接妈妈到自己家里小住。

在离休后的日子里,老妈每天的生活还算规律,除了买菜、做饭、散步、浇花外,就是在家读报。干了一辈子新闻工作,读报,通过报纸了解国内外大事,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我曾劝她养只猫或狗,因为心理学上有所谓的“宠物疗法”。对于很多老人来说,宠物有效地改善了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帮助他们建立了新的社会联结。但我的老妈说:“我们编辑部的人都不养狗。”——哦,原来养猫养狗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专业人士。我想,那是她需要保持的一种身份,即便是在离休以后,她也要维持这样一种身份,那是她的生命价值所在。

医生希望她能经常去复查,以了解病情的进展情况。奈何老妈坚决不从。虽然她脑子开始糊涂,但一说起去医院,她就明白得很。我们说服不了她,又不能绑架她,只好更多地回家陪伴她,督促她吃药,陪伴她外出,让她能有机会通过接触外界,获得新鲜的信息刺激。

紫竹院的河开了,我们拉着老妈去嗅早春的气息;

玉渊潭的樱花开了,我们假装去日本赏樱;

景山公园遍山都是中老年人的合唱团,咱们也去看热闹,看看她是否也能张开嘴;

过年了,咱们一起到城乡贸易中心买件新衣;

院子周边的街道,咱每次挎着老妈遛弯都走不同的路……

现在回过头来想,陪已经被认知症侵袭的老妈,不仅需要我们付出时间,还特别需要我们付出心力,需要我们具有创造性——我买了涂色的画本,让她跟着我涂色;我和她下她喜欢的跳棋;她数学好我就买了数独想让她做;我用iPad上的应用软件教她画画;我逗她回忆生活中的经历;我还假装帮她给朋友写信。甚至,甚至我还带她去看了初恋男友!

那个伯伯是她去解放区时认识的,后来妈妈随军南下解放大西南去了,那位叔叔被组织留在刚刚解放的上海工作,不知怎的就失去了联系,待到再次见面,已经是“文革”结束后。见面那天,这个叔叔曾对我妈妈说:“这些年你是出国、出国、再出国,我是下放、下放、再下放。”原来,这个很有才华的叔叔,虽然逃过了“反右”,却没逃过1959年的“反右倾”,之后十多年一直挨整,直至“文革”结束才调到学术机构,在北京安了家。

我还记得那天带妈妈去看这个伯伯,下了公交天已经有点黑了。我给伯伯打电话,他到大门口来接我们。昏黄的路灯下,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他看到妈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看到两个老人手拉手蹒跚地走在我的前面,我心酸不已,也感动不已。

我猜那天伯伯也相当被触动吧,我那聪明要强的老妈,已然失去了和他对话的能力……

试读摘自《新民说·给妈妈当妈妈》

点分享点收藏点点赞点在看

版权声明

编辑:童年

图书海外轻松购,请戳阅读原文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