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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邓摩尔诗17首

海伦·邓摩尔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海伦·邓摩尔(Helen Dunmore,1952.12—),出生于英国约克郡,诗人,小说家,英国皇家文学院院士。主要作品包括《苹果掉下来》(The Apple Fall,1983);《海上滑冰者》(The Sea skater,1986);《原始花园》(The Raw Garden,1988);《短日,长夜:新诗选集》(Short Days,Long Nights:New and Selected Poems,1991);《和死者交谈》(Talking to the Dead,1996);《你的蓝眼睛的男孩》(Your Blue-Eyed Boy,1998);《胖男人之爱》(Love of Fat Men,1997)和《冰淇淋》(Ice Cream,2000)等。




你尚未成为的一切

——致特斯


今夜,我的脑海中有一堆东西:

是你尚未成为的一切。

你是没有写在纸上的话语,是

森林中叹息的书页,是

建造者正在清除碎石的花园,

是渗出水珠的塑料。

你是这一切,又尚未成为一切。


尚未成为仲冬孤独的窗子,

茶正在空虚的胃中嘀咕,

尚未成为你买不起的暖气,必须等待,

每小时塞进一枚硬币。

尚未成为华丽的饭店门前的嘘声,

它们的内部,要狭窄得多。

尚未成为新闻报纸的气味,你指尖上的

油墨——你的声名。尚未成为


你对香奈儿五号的爱——

结果当你的孩子即将出生时,

你无法

同时买下洗衣机和计算机,

我的声音说,“我会为你买下一样”,

而你对着墙壁和并非是我的外表

皱眉,皱眉——

你,尚未成为,所有这一切。给我你的手,


这双小手,还没有劳作过的痕迹,

这双手,尚未洗过碗,

不知道把神女洗碗液当作威士忌。

尚未成为坐出租车抵达一个大胆的目的地的

时刻,或者成为你孤独地呆在车站的这一刻,

时髦的裙摆在风中飞扬,

却没有钱打电话。


尚未成为这一刻——当我无法将一切叠好,

放进一个信封,寄给你——

一封你不会重读的乏味的信。

尚未成为这一刻,你消融于

那条向西流淌的小河:衣服之河,

梦之河,不同于我自己的声音

正对我不认识的某人说:亲爱的……



庆幸于这个年代


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远离拥挤的小路,

我庆幸于这个年代。

因为我没有死于分娩,

因为我的孩子们将活得比我更长久,

我庆幸于这个年代。


我不用忍受饥饿,我不用行屈膝礼,

我用我自己的钥匙锁门,

我庆幸于这个时代,


庆幸有中央暖气和有线电视,

庆幸有电子邮件和微创手术,

庆幸有淋浴器和洗衣机,


庆幸有脊髓灰质炎接种疫苗,

庆幸有三周的带薪休假,

庆幸有智能卡和反兑现金,


庆幸有二十种酸奶,

庆幸有飞往布拉格的廉价航班,

庆幸我有自己的工作。


我不能呼吸到纯净的空气,不能走上绿色的小路,

不能看着黑暗,倾听沉默,

创作音乐,讲故事,


照看垂死的人,

照看新生的婴儿,

照看跳跃的火焰,


但我庆幸于我的年代,

这些时光,这个年代,

我感到骨头中,我们汽车音乐的


愤怒,速度

抹去了我们所有的祖先——

那些农民们的坟墓。


庆幸于我的手在方向盘上,

沙砾的云层升起,

装载机慈母般地前进,

延伸着拥堵的高速公路。




俄罗斯娃娃


当我将你举到我的脸颊边,你是冰冷的,

当我凑近你的微笑,你的微笑就消失了,

你唇上的油漆浓艳

如同热气腾腾的、深红色的甜菜根汤,


但你的呼吸弥漫着清漆和松木的味道,

你的眼睛在我的注视下转开。


如果我打开你,

你十二个矮小,闪亮,完美


如一的自我

如同肥胖的娃娃在你的围裙下排开,


但我不想看见它们。

我知道我会破坏一些东西。


当我倾听你的心,

我听到了你内在的世界正在旋转,

如同地球围绕着它的轴,旋转着。



雪地上的野兔


野兔在雪地上

展开冬天的奔跑,连续的跳跃

流水般越过山顶,


一阵风过去,野兔

静静地站立,


他成为自己的一座冰雕,欺骗

影子,让它们以为

他是它们中的一员。




蓝色的花园


“它看上去不是很安宁吗?”有人说,

当我们的列车停靠在河堤上,

我们无事可做,只能凝望着

蓝色的花园。

蓝色的玫瑰缓缓绽放,

蓝色的苹果

在茂密的叶子下闪闪发亮。


喷泉喷吐出纯普鲁士式的水柱,

午夜的手指制成了月台,

草地和肯塔基州的草一样蓝。


而深蓝色的浅水池中

玩耍的孩子们

被一个蓝色的迈达斯拂过,


他们的皮肤

从温暖的土地的颜色

变成天空的蔚蓝。


“他们不是很快乐吗?”有人说,

这时,列车的乘务长

正在为给我们的旅程带来不便而道歉,


是的,他们很快乐。

而我们不也渴望在蓝色的花园中

承受蛇一样的水管的喷洒,


我们不也渴望在靛青的地里

挖天空色的土豆,

我们不也渴望旅程结束,


自由地走下河堤,

追上那片蓝色,像那些孩子们那样,

缩小成深蓝色的点,

当我们的列车远去之时。




连祷


为了一段让一个伤痕平复的时间,

为了起床时的沉重,

为了头发的灰,为了皮肤疲倦的皱纹,

为了蜘蛛的痣和饮酒者的鼻子,

为了辩解的词汇和麦克米伦,

为了懂得该在葬礼上读什么的朋友们,


为了痛苦的每一天,为了耐心地等待

询问药剂师关于你的药物,

为了弹性绷带和溃疡处的药膏,

为了知道,当你的朋友说她仍然想念他时

你该说些什么,

为了要穿上的一件外套,虽然天气晴暖,


为了一段让一个伤口愈合所需要的时间,

为了那种奇异的同情,

当你被那自以为拥有并了解一切的年轻人

茫然自信的脸所拒绝时,

为了下一代赤裸的身体,

为了“一代”这个词,它通常毫无意义。




当你已得到


当你已得到人生的规划

以及实现规划所需要的时间,

但你只想按下切换键暂停键,

只想反复地打印,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当你最后清空房子,

连同它冰冷的铁壁炉,

连同它的线脚,它的抵押贷款,

它单调的墙壁,

但你只想在灰泥上写下: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当你得到虹彩服包裹的婴儿,

他在高级婴儿折叠车中

对着你弓起背,

弄乱他的“活动中心”,

你只想喃喃低语: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当真空吸尘器在起居室嗡嗡作响,

废物处理机飞快地转动,

当十英镑落在你的存折上

如同雪落进炉子中,

当你和你的伴侣终于有空闲聊,

聊起关于婚姻和个体的成长,

当一个酒鬼睡在你的门廊,

尽管你知道旅馆正开着门,

但是依照公民许可证,你无可奈何,

你的头痛正在降临,

你只想点燃

破布和报纸的火把,

你将对报纸说: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破译


我们多么忙碌,在死人的婴儿期,

他们仍然湿漉漉的,带着过去的汗水,

他们的头发梳向后,露出一道伤痕。


我们想擦拭他们的皮肤,想用老办法

照顾他们,但是他们羞怯,无知,

我们从他们平躺着的高桌边走开,


让他们的肉体庄严地耸立,

他们留下它,

仿佛等待承办丧事的人去珍藏。


我们思考最后的吻,

它的味道和触感,

电梯门勉强打开,又合上了。


一整天,我们惦记着我们丢失的车钥匙。

有一种情感在意念之后,

就像我们想走出阳台去吃饭,


门却拒绝打开,

虽然我的姐妹们已准备了精致的食物,

你们微笑着,却并不靠拢。


孩子们将沙司放在他们的盘子边,

以为你会走来,吃掉一些,

以为这是以往,你一边在厨房里哼唱,


一边烹制的菜肴,

你偶尔会停下,插上气压表,

看看栖息在窗台上的椋鸟。


需要多久才能忙完这一天,

它的每一秒,如同一只茶壶的

碎片,有人千辛万苦挖出来,


拼凑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关于它的

记录,文字,或者线索,

他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去破译。




港湾的海豹


来吧,随着涌上船坞的浑浊的潮水,

来吧,当我们不曾留意时,突如其来,

切开海水如同切开黄油,

摆出一个芭蕾造型,

接住渔夫的废弃物,


来吧,当我们吃冰淇淋并闲聊时,

用一道似曾相识的闪光

制造瞬间的辉煌,

用你湿漉漉的黑鼻子中的鼻孔

嘲笑我们,


来吧,为了正在相互翻阅词典,

查找你的名字的法国学生,

她对她的朋友说:“海豹!”

为了这个好奇地盯着你

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的孩子——

来吧,用你胖胖的、湿漉漉的身体两侧

切开海水如同切开黄油,

摆出一种芭蕾造型

接住我们心脏的废弃物,

然后,

自由自在地离去。




午夜学校


铃声响起,这是午夜学校。

这是肥胖自负的帕蒂费先生

和精瘦如影子一般的贾森先生,

这是费尔福德小姐,她的下巴上长着一撮毛。

他们在角落的柜子中保存着藤鞭,

他们说,不仅为了使用,更是为了警示。


第二和第三任校长,


他们创建了我们的学校,他们创建了法规。

在午夜学校,当铃声响起,

他们一起走出来,肥胖的帕蒂费先生,

挽着严厉的贾森先生,

而费尔福德小姐,查看着一切。


1890年至1897年:那是帕蒂费先生的时代。

1897年至1910年:那是费尔福德小姐的时代。

从1910年以来,长寿,瘦削如影子似的

贾森先生

一直呆在那里,

(漫长得超过了任何活人的记忆)


铃声响起,他们走出来,

沿着走廊,走进教室,

裙摆扫动,表链咯咯作响,

他们的手指扫过架子上的尘土,

检查我们的书写,打开书,

检查登记薄,记下旷课名单……


铃声响起,这是午夜学校。

费尔福德小姐站在钢琴边,

等待绝对的安静。

帕蒂费先生的手叠放在一起,

而贾森先生在走廊上踱步,

在低声交谈的、幽灵般的孩子们中间,

当他向他们举起藤条时,他们笑了。




黄色


请想出一些黄色的东西。


太阳?

一个胖鼓鼓的熟梨,

或者金凤花瓣?


黄色的黄油,

黄色的黄油。

黄色的蛋奶,

黄色的鸡蛋黄。


黄色包含所有的答案。

黄色就像

一幅广告,吸引你的眼球,

直到它们闪现出黄色。


什么是黄色的?

没有人回答。

夏克伊拉笑了,

她抚摸着她黄色的

休闲裤,

黄油似的黄,

毛茛花似的黄,

把我们所有的手指都变黄。




笨笨的


在冰的深处,笨笨的

我,温暖的脂肪

滚动,嬉戏,

我潜水我潜水,

我咀嚼着冰块,

除了我,


无人知道

一座冰山能生长

多少洞穴,多少房间,


我在里面仰泳,

嗖的一声,

我消失了,安然无损。


顽皮的,笨笨的,

胖胖的,我。

爬上岩石


晒太阳,憨态可掬——

你看着我

砰地落下,滑远,


再笨笨地攀爬。

你庆幸,你

不是我,


但是,在冰的深处,

在绿色的激流中,

顽皮的,笨笨的,


幸运的,那是我。

在深处,

在绿色的激流中,

在冰下,

我跳着舞。




冰雪皇后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雪鞋踏遍世界,

踏遍辽阔的白色世界,

我的心放进口袋,

我黑色的油脂靴

抵御着寒冷,


经过大教堂,穿越沼泽,

我追寻着你,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在你蓝色星形的宫殿中,

我四处寻觅,没有找到你,

在你冬天的花园,

我拾起冰柱,


我的手指

在你冰封的大门上燃烧,

我将痛苦

印在我的手指。


穿过叮当作响的枝条,

黑色的冰霜落下,

我不敢叫喊,


我滑行在冰的世界,

那里,鱼儿们亲吻,


淹死的渔夫

在马车上扬起鞭子,

想冲出玻璃的气泡,


跟在车后的

狗,一条腿翘起,

冻结的

黄色的小便

缠绕在冰的丛林。

我踏下我的靴子,

冰隆隆作响。


我找寻了那么久,

我也变白,变得狂野,我也许就是

其中的一个你。




夜猫


她就在那儿,在栅栏边上,

但你不必叫喊。

仿佛夜晚的一只勺子,

或者水的影子,

紧张地准备飞翔,

别张开你的嘴,

她就要扭身离去了——

月亮那么近,

星星们被吹出来——

留下月光照亮的

那片土地,

留下夜晚

空空的外衣,

星星们闪亮,

而你只是独自一人。




幽灵风


高大的船只悬挂在地平线上,

高大的船只浮动在地平线上,

你在那儿呆了那么久,

你的帆和甲板

被阳光晒得泛白。


是什么风对你喃喃低语?


高大的船只缓缓行驶在地平线上,

你的船长早已离去,

你的船员坐在船舱里,

饮着朗姆酒,

他们的呼吸盘旋上升。


是什么风将你吹来?


高大的船只倾斜在海岸线上,

经过了西班牙的棕榈树,

在正午的阳光下

高大的船只像一只天鹅缓缓驶来。


是什么风将你吹来?


是清凉的晨风

吹动我的桅杆,

在阳光将它

炙烤殆尽之前,

他们叫它

幽灵风。




大坏蛋


最好做一个大坏蛋——

小坏蛋总是被捉住,

大坏蛋有十亿,

小坏蛋一无所有,

大坏蛋算计一座城池,

小坏蛋涂抹一堵墙壁,

大坏蛋得到肖像和声名,

小坏蛋终结于法庭,


大坏蛋有一辆防弹的奔驰车,

小坏蛋只能去偷汽车,

大坏蛋盗取一个国家,

小坏蛋只能盗窃小商店,


最好做一个大坏蛋,

保镖站在你的门口,

千万别做小坏蛋,

总是被你的同伙出卖。




坏理查德,好理查德


坏理查德是斯塔福郡的一条猎犬,

他的双目如野火。理查德是一个斗士。

如果他发现一条卷毛狗或者达克斯猎狗或者野狗,

在你喝止之前,他会追上它。


他应该被拴着,堵上嘴,锁上链条。

如果你放开他,他会恶习不改。


好理查德是斯塔福郡的一条猎犬:

我母亲的狗,有点像卫士,


在天黑之后,如果她回家太晚。

他不喜欢她独自外出,


但是有他在身边,我母亲能在曼切斯特自由地行走,

对她和她的斯塔福郡猎犬而言,没有公园过于幽暗。


倪 志 娟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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