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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威尔诗7首

罗伯特•洛威尔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罗伯特·洛威尔(Robert Lowell, 1917-1977),也翻译为罗伯特·洛厄尔 [1]  。美国诗人,素以高超复杂的抒情诗、丰富的语言运用及社会批评而著称。洛威尔出身于波士顿的名门世家,远祖和近亲中包括一位哈佛大学校长劳伦斯·洛威尔(A. Lawrence Lowell)、天文学家帕西瓦尔·洛威尔(Percival Lowell)、19世纪诗人詹姆斯·罗塞尔·洛威尔(James Russell Lowell)以及意象派女诗人艾梅·洛威尔(Amy Lowell)。洛威尔1935年入哈佛大学,由于受形式主义诗学的影响,于1937转入位于俄亥俄州的肯庸学院,求学于新批评派的大师约翰·克罗·兰塞姆(John Crowe Ransom)门下,开始致力于“形式工整而内容艰深”的诗歌创作。1940年,洛威尔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并与信仰天主教的小说家琼·斯特福德(Jean Stafford)结婚;同时洛威尔也经历了个人宗教信仰上的疑惑,因憎恶清教主义过分喜欢聚集财富的价值观,曾短暂放弃了他的清教主义信仰而昄依罗马天主教。然而洛威尔与清教主义并没有完全断绝关系,相反,在他的诗歌中,清教主义传统一直占有重要地位。
洛威尔的诗在表达当代世界风云变幻方面,无论是客观描写还是表达主观感受都有较强的表现力。他的诗以独特的方式全面表达了生活在当代美国社会的痛苦经历,无论是描写公共事务还是个人情感都带有一种张力,充满冲突的意象与不和谐音,认为这个荒凉的世界需要宗教上的神秘主义来帮助人们解脱。其神秘性既体现在对信仰的忠诚上又同时体现在适度的怀疑上。洛威尔的后期诗歌较为舒缓,常以对话体及口语形式出现。洛威尔著名的自白诗“臭鼬的时光”描写了一个无眠之夜,陪伴诗人洛威尔的只有他自己的恐惧以及出没在街道上的臭鼬。该诗从较深层次的个人私密角度揭示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折磨。1977年,洛威尔因心脏病死在纽约的一辆出租车上。



出售


可怜而羞怯的玩物,

由过多的仇恨组成

我父亲在比佛利农场的小屋

只住了一年——

他死的那个月就拍卖。

空荡,宽敞,亲切,

那些城里式样的家俱

那神情就像翘首盼望

殡仪馆老板后面

跟来搬家的人。

母亲早作好准备,但害怕

孤零零活到八十

她在窗口呆呆地看着

好像是坐在火车里

已经过头了一站。




阿尔弗雷德•柯宁•克拉克(1916—1961)


每天,在独处时,

你读纽约时报,

但在报上枯燥的

讣告栏里,一张名单

开列着你的妻子们,毫无新意

除了你送给第六位夫人的

那价值九万五千

美元的订婚戒指。

可怜的富家公子

你成年得不合其时。

在你那放大了的

叫人几乎认不出的照片后面

我感到你的痛苦。

你曾经活着。你如今死去。

你带着领结,穿着

藏青色的大衣,吮吸着

白珠肉桂大补剂

使你呼吸甜蜜。

我们应当赞美某个人,

或赞美某个东西,

为你永奏凯歌的无自信,

为你拒绝花力气,

为你苍白而敏感的

凹陷的前额里

搏跳着的智力。

你从不工作

你是这种形式的第三位。

我欠你一些东西——

我也堕入五里雾中。

你真是厌倦透顶,

随时会冰冷冷地大笑。

我喜欢你,阿尔弗雷德,

在圣马可学校的四方院子里

我们老大不情愿的灵魂

在我们打破传统的

非法象棋赛中的合作

但赢的总是你——

纹丝不动,

像阳光下的蜥蜴。



华盛顿的七月


这个轮子僵硬的辐条

触及了大地的痛处。


在波多马克河上,游艇如天鹅

一般雪白,冲起硫磺味的波。


水獭疾行,潜游,梳理头发,

浣熊在水溪中洗它们的肉食。


一圈圈,绿色的雕像骑驰,就好像

放牧的绿原上南美的解放者们——


耙子、矛尖在某个荒蛮的

赤道之国,他们将继承地球。


选民,被选者……来此地时银角子一样光鲜,

死时都散了架子,全身疲软。


我们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生辰忌日——

一圈压一圈,就像树的年轮——


但我们希望这河还有一个河岸,

山脉延伸,远方有赏心悦目的境地。


远方的山岭扑着蓝粉,像女郎的眼睑,

似乎轻轻一推我们就能飞过去——


也只有我们已无法控制的身体

最轻微的反感,把我们拖回来。




读拙作


一如众人,我骄傲,恰如其分,乃至过分,

首先划根火柴使自己的血液沸腾;

我记住一些哗众取宠的本领,

但从未写出值得回顾的作品。

哪怕假定我已跟假花一刀两断,

并赢得走向巴纳斯山一个小坡的护照……

没一个蜂巢不是由蜜蜂

一圈加一圈,一室加一室建成

蜡和蜜堆砌,像壮观的陵墓——

这圆穹证明他的创造者至今生存;

那昆虫的尸体保存在蜜中,

祈愿易朽的业绩天长日久

足以让爱吃甜食的熊来亵渎——

这本打开的书……我打开的棺材。




三月里归来


棕黄的蓓蕾,碧绿的蓓蕾,

昨天躲藏,近今日奋勇争先。

哈佛的三十年代乔治式的房子

在四十年中失去了傲慢的架势;

建筑学尊严地忍受地位跌落

正在费力地鼓起精神。

我们的希望在跃起的万物里。


今夜,在融化的波士顿中心,

一株烟囱渐渐变细,把一架

白烟梯子伸向蓝黑色的天空。




葬礼

致——


六七个燕子拖着空气,

他们飞翔的游戏没有中断,

好像被一个声音叫走——

我头边的苍蝇少了。


一个再三旋绕的黄蜂撞上我,

抢掠,供应,好像要叮螫——

拍我,嗅我,陷入了

大自然食人的和谐之中。


那小姑娘把一块有尖齿的

砂石放在一只乌鸦的坟上

粉笔写上花体字,像情人节画片:

“给查理,他死在昨天晚上。”


你的父亲上个月死去,

他被埋葬了……躺得不深,

就像一片羽毛般活着,

飘在心灵的顶端。




福光的孩子


父辈们从蛮荒之地夺取面包,

用红种人的骨头做院子围篱,

他们从荷兰低地登上海船,

夜里在日内瓦朝香者无处归宿。

他们在此地种下福光的蛇籽。

旋转的探照灯在搜索,想震撼

建在岩石上的狂暴的玻璃房间,

在空无一物的祭坛旁,蜡烛流淌,

该隐的无家可归的鲜血在燃烧,

烧着了没埋没的种子,那里才有福光。


赵 毅 衡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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