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 街景 病人
第696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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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本文由作者
授权六瓣花语发布
思°的诗
图，Unsplash CC0
编辑 晴天雪
○
上一期（点击→）：思 || 封面·美人
迁徙
随迁徙的鸟儿，辗转；偶然，飘落于
粤北山岰
“铁三处”*家属定居下来，像一块马蹄铁
钉在了这片异域上
这扎扎实实的名字，背负着命令
与命运的耦合
掘进土地，在他乡耕种，收割季节长短
土黄砖房剥落，井水随岁月涌升
沉陷，沉陷……
暮色渐合，两位鬓白妇人，在鸡舍前
轻轻提到某个人的将死
玄妙而清澈的叶落归根
川路遥迢
对面山瘠轻晃
瓦房，又矮下去一寸
大瑶山*上，阳光计数着她腹上隆起的坟茔
计算着，这一小片阴影的公摊面积
三十多年，命运的枯井和绳索垂钓日落
活下来的人们，仍然四散
向土地索要水与食粮
注
“铁三处”全称为“中铁隧道局三处”，1981年11月至1989年12月，曾承建中国第一条通车的超长双线电气化铁路隧道“大瑶山隧道”，原多属川籍的“铁三处家属及后代”至今仍留滞粤北。
2018/12/30
寺院门口
天边垂悬最后几抹温情，热闹散尽
寺院在荣照里缓缓沉入底色
老翁摇着饭钵乞讨——一张烧毁的碳画
失去唇瓣和鼻翼的脸孔
盲人的眼举着骇人的空洞，呆滞地旋转他的头颅
无人施舍。
香客在一柱香里过早用完了激情
是的，人间疾苦是一只不礼貌的苍蝇
寺院背拖最后一抹夕光，咔嚓一声坠落南山
铅色把你我和黄昏灌满
2019/03/10
图，Unsplash CC0
病人
风摩挲着，他们是秋天散落的
几片枯叶，在轮椅里，在医院花坛边
在重与轻的阴影里
尊严，蜷缩成透明的羞赧
沉默，与日影移动
越过楚河的棋子，退回自我疆域
金色水池泛起白色泡沫
一层层虚幻的更迭
与伤口、人体河流相通——
污浊过滤后的苍白
像无一样轻，像存在一样重
细弱的喷泉断断续续，在荆棘丛里
滴嗒着某种真理和信任
曾经，我们并不认可它——
我们寻找存在却绕过存在
希望，有时也以古老的谎言行骗
现在，我们的目光缓缓攀爬过雾霭
与对面摇晃的山尖押韵
仔细倾听身体的河流，倾听水源
倾听尘埃和粒子穿过针孔的回声
直至，我们把自己
像白纸一样供出……
2018/12/08
她
她在哭怨，一个棕色女人
淹没在她的四十公斤里
被生活的手指触摸、洗劫和清点
“为什么？为什么？”
道路沉陷，花坛倾塌，一些东西散架……
所有，都模糊不清
电话单声循环，清晰、复沓
如生活本身的圆环，撞击，沉闷
贫乏得让人厌腻
“为什么？为什么？”
问号，挂靠在空气脆弱的弦上
坚持了一下下，瞬间湮灭……
她蠕动……她停顿……她行走……
在马路的游廊，房屋的公共音箱和
道路的中间观众
她消失……
2019/03/17
图，网络
诱捕
迤迤然，娉娉颠颠
她的足裸环珮“叮当”
一双小脚像可爱的风儿旋转
——两面鼓胀的旗和帆
她的笑涡里藏着柔媚江山
——噢，招徕王的美酒
公诏天下，适宜私藏
两汪湖泊，诱惑，动荡……
她解构还原蒙娜丽莎
呵，你的沦陷是囊中之物
她青鸾开屏，戏剧抛洒
—— 向每份可能想象
她分给每人想要的角色
她眨眨眼—— 呵，你这被宠幸的君王！
她收敛，像渔夫收掇前夜渔网
她诱引似蛇，拖向那古老的幽暗洞穴
她精确驾驭和主宰
她，从未忘记目标
2019/03/30
身体乐器
身体想多留一会，为南风迎娶
———
而此时，它是一架待弹奏的竖琴
你知道，它常常喑哑，束之高阁
褪了音色，成凝固静止的黑暗
或者，为散落的原木，还原为物性
万物中的一，它瞪着无辜的眼睛
裸露，雨光亮的潮湿，生活的海浪
华丽喧响，拍击，拍击……
激情敲打和审判……
———啊，它有自己的律令
它不想达成协议
看呐，现在它鼓起了宽袍的双翼
弯曲的琴弓，蛇心舞蹈
———呵，这身体的一部圣经
2019/04/10
图，Unsplash CC0
疯女人
疯女人掩在树丛后，像孩子丢了的一枚气球，偶然飘浮于岸。
正午的圣母太阳，偌大城市的绿洲。
漫长的进化，尖锐的和谐之城。
她的蓝色背包千疮百孔，晃动多风雨的春秋。
缝缀的五彩布帛，绵密针脚——无人能释的注解。
她谨慎掏出一方白手绢，打开又系上她细查的宝贝。
她套上八件褴褛衣衫，正正身子，以天为镜，像任何一位女士打扮好出门。
她尖瘦的脸和可亲的额，甚至一闪而过某种昔日的聪慧。
我优美地咧嘴，轻柔节制向她问好，希望她参与我的笑容。
噢，天呐，不！她不再接纳迟来的善意。
她流水的眼光经过我，如睹空无。
飘移向远方——一个白色、无人能企及的遥远国度。
退回自我深渊和城堡的她，似一只深海动物。
飘浮向安静而危机蛰伏的大街，她不再回答迟到的人类。
街景
正午鸽子慵懒的睡眠，万物有序，轻触，从丝绸的皮肤滑过
城市酣沉，在寂静中，在深海里，水草轻摇
迷失的自我之城……
妓女的婀娜身姿，使四月荒漠的大街苏醒
啊，裸露的丰腴、山丘和辽原
她有黑色的顾盼的眼睛，情人和姐妹的探寻
她比你更无畏，闪动金色足踝，颤进梦更深处的漩涡
浓荫里的男人似是瞟着，烟雾悠悠
低眉，饮茶，像一个人把世间览尽
锁进一个辽阔帝国
又或，本来无握一物，词语滑入虚空的描述
啊，生活多么有力地搏动！
街头摊开一溜果疏的原色：简单，赤裸，丰盈，纯粹
或深掩，在一扇复一扇门扉后，留给词语的曲径和深巷
扭曲，折转，折转，如蛇油滑……
2019/04/28
组诗
图，Unsplash CC0
空间
（1）
扇形睫毛低垂，掠过冰霜
清浅，黯淡
一个空间急速收合——
一只掩体贝类，护住自我的屋脊
在深海飘浮，拖着一具腔壳
（2）
暮色围拢，市场的小桔灯摇晃
他们，被托举在光之中
传递大笑，愉快的额头
空中，流动乡音的盛宴
喷洒生活浓烈的色彩
你悬挂在黑夜异乡的门槛
无法进入
无人认领
（3）
眼镜后，他的左眼颓然，不动
——一颗受过伤的花乱石头
拒绝探访和凝视
每一次，聚拢整个身心的冷硬
他在争夺回那个死守的空间
2018/09/09
图，Unsplash CC0
访古
（1）
覆满时间的苍苔，旧城洞千疮百孔
昏睡，在今日的不合适宜里
烈阳下，被客访和喧闹的人唤醒
它拱形的阴影动了一动
欠身，回顾
嘶叫的战马，沸腾的天象
滚落出——时间的轴线
（2）
从靖江王府、旧城洞
到江南巷步行街
一路都是酝酿和铺垫——
“哒哒”的马蹄，回旋
洞开昨日今日之门
你旁落于——时间的犄角
（3）
步行街九曲回环，印度飞饼、杯言茶语、小野料理各自招徕。
幕布里，刘三姐贝壳般光洁的笑，定格一个时代的经典，回落于熙熙攘攘。
一些黑白年份，如马影穿过状元廊、东衣巷、厚博坊、壮族部落和民俗文化街，氤氲，在折旧里增色。
2018/09/01
作者简介
思，左手握文字，右手握生活，并时常被两者抛弃和接纳，她不想过多言说自己，更相信日色赐福予生命的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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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四月初二·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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